燒畫

兩人計劃好， 許姝就先躲起來，尚陸打開門叫媽媽。沒一會兒女人就上樓來。

尚陸站在畫室門口說有幾個地方不會畫。

女人很溫柔地說媽媽來教你畫。

畫室門關上後，許姝輕手輕腳地從樓梯下去， 來到一樓，走廊盡頭就是女人的房間， 門一擰就打開了， 房間裏的布置沒有什麽特別， 只是每個墻面上都掛著畫。許姝看了一圈沒有發現，正打算打開衣櫃。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，還有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。

她一驚， 男人體格強壯， 走路的聲音也很重，聽著越來越近是朝著房間來的。現在出去肯定會被發現，許姝迅速環視一圈， 選擇鉆床底。她進去的時候還不忘在衣服再抹一點顏料。從畫室偷拿的一管顏料基本已經全用完了。

房門砰地打開，男人喘著粗氣走進來， 嘴裏不停咒罵著“該死”。他沒有關房門， 而是一屁股坐在床上。

許姝感覺到隨著他的動作，床板都往下沈了一沈。

“你這個臭婆娘， 我受了傷，還不快點過來。”男人爆喝一聲， 非常符合他粗俗的外表。

女人很快下樓過來，走進房間， 驚訝道：“手怎麽斷了”

“就是前兩天發現在林子裏出現的人，今天被我逮到了。”男人說， “很難纏， 他手裏的刀有點古怪。我不小心被他砍了一刀。”

許姝聽到這裏， 心中微微一動。

女人神色不善，“不小心”

男人拔高了嗓門，“啰嗦什麽，快點給我治好手，我再去把他揪出來，我要撕了他。”

女人轉身離開房間，“我去拿顏料。”

男人從床上站起，鮮血流了一地，但是他的血味和普通人不同，還帶著一股特殊的味道，許姝這兩天聞的多，辨認出來，是顏料味。

趁著男人進衛生間，許姝趕緊從床下爬出來，然後跑進廚房。

女人很快拿著顏料下來，她一邊走著一邊解開衣服。

許姝站在廚房角拐角看到她的舉動覺得十分奇怪，等看到女人露出衣服內側時才明白為什麽她要這麽做——內部內襯上畫著一副畫，魁偉雄壯的男人，粗魯的舉止，正是這個房子的爸爸。

在畫上他的手臂被切斷了，女人拿筆直接在衣服內襯上直接續上手臂。她作畫的時候面目變得可怕，頭發後的血肉也爬出來給她提供黑色氣體。

女人畫完，房間裏男人就摔門出來了，他晃著新長出來的手臂，“再給我個像樣的武器，我要去把那個家夥找出來撕碎了。”

“等明天再說，我有點累了。”女人臉上露出疲憊。

男人臉上橫肉跳動，眼裏全是憤怒。

女人悄聲在男人耳邊說了幾句什麽，似乎是安撫，男人轉身朝走出大門。

許姝又跑出來，上樓要躲回尚陸的房間。

她剛上樓梯，註意到一道黑影在面前，擡起頭，就看見女人一臉微笑地站在拐角處。

許姝寒毛直豎，一聲尖叫已經湧到喉嚨，被她強忍住。

女人頗有深意地審視她，“躲在家裏的小老鼠，找到了。”

許姝轉頭就跑。

她飛快下樓梯，然後穿過客廳，來到大門。

在開門的那一瞬間，許姝覺得哪裏不對，腦子閃過剛才女人和男人說話的樣子，難道男人現在就站在門外等著。

如果在男人和女人之間選一個，寧可直接面對正主。許姝很快拿定主意，手從門把上松開，轉過身。

女人竟然沒有追上來。

許姝心跳地厲害，難道是女人覺得她一定會跑出去，所以沒有追趕。

哪裏有點不對。

許姝往前走了兩步，忽然看向桌上。她在腦海裏和剛才做比較，很快發現桌上的東西有了變化，原本放著一盤面包，現在卻變成了一瓶鮮花。

許姝覺得很奇怪，什麽時候換的難道就在剛才

她沒有動，而是幹脆坐到客廳沙發上思考。

女人沒追上來，男人也沒有從外面進來。她擡頭喊了兩聲“尚陸”，也沒有人回答。似乎其他人都從房子裏消失了。

“怎麽辦”

許姝壓力有點大。她需要好好冷靜地想一想。

把剛才發生的事從頭到尾仔細地捋了一遍，許姝忽然冒出一個驚人的念頭，難道她不知不覺到了畫裏

為了印證這個想法，她開始數數。耐著心數到上萬的時候，房間裏依舊沒有人，外面的天色也毫無變化，許姝立刻明白，自己是真的進入到畫裏了。

她現在的處境很不樂觀。女人的能力太詭異了，在她完全沒有發覺的情況，居然已經進入到畫中。

許姝想著怎麽離開畫，之前尚陸就說過，只有靠自己才能出來。來自外力的幫助如果太明顯，會被女人察覺。按照許姝對尚陸的了解，就算他發現她進入畫裏，也不會輕易幫忙。

眼下只有靠自己了。

許姝長長吐出一口氣，分析著房子裏的結構。所有的畫，不是在上面加一個門就能放人出來，那說明畫中出現的門並不是離開的真正的門。

真正離開的門到底在哪裏——許姝想了又想。萬事有因才有果，她一定是從某個入口進來的，她從樓梯跑下來，經過餐廳和客廳。這個過程裏會不會就藏著真正的門呢。

剛才覺得進來的突然，現在冷靜地一想，進來最有可能的時機，應該在樓梯。

許姝來到樓梯，直接掀開地毯，一格格往上找。

來到拐角的位置，她終於找到不一樣的，地上有一個黑色方塊的缺失，像是顏料少塗了一塊，看大小應該就是個畫框。

許姝伸手摸上去。

地面黑色的位置居然是有些軟的，像是一層水膜似的，她的手很快穿了過去，身體也跟著突破這層膜。眼前豁然一變，已經來到畫室裏。

年幼的尚陸站在面前，瞥了她一眼說：“終於出來了”

許姝回頭看了一下，廢畫堆放的第一幅就是房子的畫，餐桌上擺放著一瓶鮮花。此時圖畫的表面正在迅速模糊化。

“現在什麽時候了”

尚陸：“半夜。我發現你不見了，就到這些畫裏看你在不在，你果然在裏面。”

許姝沒想到在畫裏已經過了大半天時間，“不能再拖下去了，我本來想找到你的畫以後，用最穩妥的辦法離開。但這個環境不可能有穩妥，我要冒個險。”

尚陸安靜聽著，“所以”

“所以你可以決定，是不是跟我一起冒險，”許姝說，“你是有危險的，她萬一激動之下把你的畫給燒了……”

許姝後面的沒有說，等待尚陸自己決定。

尚陸垂眸，過了片刻才幽幽地說道：“你說外面的世界是騙我的嗎”

許姝說：“是真的。其實你記得的，只是你現在忘了。”

尚陸搖頭：“不可能。”

“很多事情很難和你解釋，說了你也不會相信，”許姝蹲下來，和他視線齊平，眼神和語氣都很認真，“你曾經說過我們是同類，我希望你能真正認清自己認清這個世界，你身上的一切都是別人賦予的，不是真實的，要擺脫這裏的桎梏，就要去想真正的想要的是什麽。”

對一個孩子來說，這些已經超過了他認知的範圍。

但尚陸聽完，沒有提問，依舊是思考的模樣。

許姝轉頭看向用油布包得很嚴實的畫框。

“你想把畫燒了”尚陸問。

許姝點頭：“嗯。”

“不會傷到那個尚璐的。”

“不是為了傷它，主要為了那個女人。她畫出這個家，畫出丈夫和你，一定是想粉飾生活還是正常的，她始終無法接受最愛的女兒已經不在了，她在家裏偽裝成正常的樣子，現在肯定已經脫衣服睡覺了。燒了這些畫，她會不會心急如焚地跑上來，連外衣都來不及穿”

尚璐想了一下，點頭，“很有可能。”

“那就對了，我的目的是她的衣服。”許姝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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